初春之砂卡礑三雄：立霧山

日期：2011 年 2 月 26 日星期六
天氣：陰時多雲午後起霧

凌晨四點鐘，天還沒亮，下了一整夜的雨已經停歇，樹梢上抖落的露珠，滴滴答答地打在車頂。夜裡一台接一台的轎車駛入太管處的停車場，我窩在後座，盯著 iPhone 的小遊戲，睡神一直不肯光降。翻個身嘆口氣，既然睡不著那就出發吧。囫圇將三明治吞下，整理好行裝將 GPS 打開，踏出車外，也是睡不著的山友紛紛在外頭踱步。大地正在休憩中緩緩地呼吸，小鳥靜靜地棲在樹梢，整個世界都在睡夢中，只有我孤獨地朝著光亮地公廁前進。

沿著坡道轉了幾個彎，不遠處中橫公路的路燈穿透稀疏的叢林，18 公斤的重裝包含三天的糧食和帳棚，只之字緩坡就已經氣喘吁吁，踱著沉重的腳步，來到流籠索道的岔路，垂直向上的箭頭，令人啞然失笑，開始大戰吧！

陰森森的石瀑，像是巨龍的鱗片，又像利齒對我張嘴威嚇。登山杖插不進堅硬的大理石，棉質手套不久就沾滿了雨露，濕滑的石塊屢屢讓人錯失了步伐。大口大口的讓空氣充滿被背包束帶勒緊的胸部，心裡盤算著還有什麼重量可以捨棄，忽然間冷汗直流，眼前一片金光，耳朵嗡的一聲，身體往右邊路旁倒下去，不醒人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漸漸回到頹然的身軀，虛弱的雙手連解下背包的力氣都沒有，渾沌的腦筋試著要理解發生了什麼狀況，是高山反應嗎？才兩百多公尺！是血糖不足嗎？明明有吃早餐！是睡眠不足吧？以前爬山也是第一天都沒睡呀！才跑完馬拉松身體還沒恢復？可是腳不會酸呀！應該是過度換氣吧？透過帶著金色濾光片的雙眼打量周圍的地形，還好沒有跌落左邊的懸崖。該是抉擇的時候了，或許是再睡一覺，等天亮就下撤回家才是正解。發麻的嘴咀嚼著小圓麵包，在這樣想著撤退的時候，L 君就打電話來了。原來 T 君五人已經來到太管處，正整裝出發。抬頭看天空漸漸透亮，酸軟的身體應該應付不了濕滑的陡下，或許還是慢慢往上爬，等待同伴趕來接應，再從蘇花公路的岔路下撤比較安全吧。

天色已經大明，知道朋友已經出發後心情更是篤定，背包雖然依舊沉重，但力氣漸漸灌注入四肢，只是晨光下的陡峭石瀑讓人更加頭皮發麻，如果有壁虎游牆功那該有多好呀。

右邊的山壁突然露出龐大的水泥基座，前方已經無路，翻上去之後才發現原來是流籠中繼站的地基。

走到流籠站前方，丹錐山的山形映襯著灰濛濛的天空，往下一看，流籠索道簡直是垂直往上延伸，剛才簡直是在爬牆吧。心裡暗罵一聲，研究了一下時間，距離出發已經兩個小時，在流籠站左方找到一條路徑，沒有蹉跎馬上動身前行。

還好陡上已經結束，沿途跟著太管處的水管，安步當車以極慢動作對抗地心引力，一個小時後來到了三岔路口。若選右下，應該可以平安下到蘇花公路，於是打電話給 L 君，沒想到走砂卡礑步道的他們居然還沒出發。休息一會，心想還是繼續上去看看吧，看一眼指標，才走了一半呢。

繼續太空漫步，心裡暗罵這是在修行吧，已經不是在享受爬山了。還好之字坡不會太陡，南方的展望也越來越清楚，花蓮市區與七星潭也漸漸不被丹錐山擋住，天空的烏雲漸漸飄散，路徑兩旁春天的野花盛開，心情漸漸輕鬆之下，背包也漸漸變輕了。一聲歡呼，陡上終於消失，林道旁的雨量計宣告苦難終於結束。雨量計之旁是廢棄的流籠站，此處展望絕佳，除了先前提到的往南展望外，往西塔山和三角錐山隔著立霧溪對峙，也是十分壯麗，只可惜雲霧還沒完全散去。

接下來的林道好走多了，水泥的路面，路中央鋪設有空心磚，水泥還有小狗的足印，路旁停著幾輛摩托車。林道一路腰繞立霧山緩上，太陽漸漸蒸散雲氣，使得西邊的三角錐山越來越顯得壯闊。沒多久來到岔路，往左下通往大禮部落，不是此行的目標，徑取右方林道續行。崩落的石塊露出底下潔白的大理石山壁，我悠哉悠哉的路過幾處廢棄民宅，屋前櫻花盛開，幾處索道站都杳無人跡，只有路旁陰溼的草叢裡偶爾傳來幾聲蛙鳴，心情大好。

約一個半小時之後，來到一處岔路，路口有饒富風味的簡易部落分佈圖，右斜上就是通往立霧山登山口的產業道路。我在路口卸下大背包，帶著水跟行動糧往登山口的最後農家前進。繞了幾個彎爬上一處小台地，有個取山泉水而成的大水池，此處展望良好，前方三角錐山，北方千里眼山若隱若現。

接下來要硬攻稜線了，雖然路跡清晰，但茂密的植物要費一番手腳才能穿越，且溼滑的泥土路沒什麼著力的落足點。好不容易翻上了立霧山的北稜，手腳竟然有點酸軟，接下來往南，一腳高一腳低的在堅硬的石堆裡穿行，還得時時避開刺藤的攻擊，還好有盛開的根節蘭可以欣賞，只是露水甚重，全身溼透，連相機也淋的十分心疼。

一個小時候登頂立霧山，海拔 1274 公尺，二等三角點第 1221 號，山頂腹地狹小，四周密林無展望，鳥山一座，不知為何列名小百岳！

喝口水，研究了一下前人的紀錄，除了來時路，三角點之旁另有一條路徑可下山，決定向前試試。下山路也是溼滑的泥土路，路跡清晰，且不必在石塊上跳躍，半個小時就回到登山口。剛好在前面提到的岔路口附近，不經意很容易錯過。下山途中時時聽到板車通過的車聲，想說會不會遇到族人載我一程。路口遇到五位政大的巾幗英雌也在此休息，她們也是包袱沈重，從小就能吃苦，想必是國家未來的棟樑。她們向我問訊，告以登立霧山來回還須 1.5 小時，且無展望，於是大家都興致缺缺。此時已經十一點半，取出蓮霧兩粒加上飯糰一顆來享用。正午，上背包續行，今天還想推進到第二水源區搭營呢。

接下來的林道漸漸緩下坡，水泥路段也轉變成土石路。時間不早生怕趕不上隊友，走到砂卡礑步道接上來的岔路口，發現隊友的布條，估量一下時間，相距快要 40 分鐘。於是急急續行，還好在大同部落遇到正在午餐的隊友 LKW 三人。告訴他們我今天險些命喪石瀑區的慘劇，大家都露出早叫就你不要自不量力的眼神。

沒多久 TC 兩位也到了，六人整隊好往宿營地前進。先穿過阻擋家禽的路障，進入廢棄的林道。一開始路況良好，少數地方崩落架設有木梯幫忙。但是我可倦了，衣服都被汗溼透了，四肢都覺軟了，只想在樹下倒睡。第一次爬山爬到只認識地上和前人的腳後跟的狀態，靈魂彷彿出竅，只有肉體拖著沈重的腳步繼續無意識的前進。LK 兩位在前方越來越遠，W 君體貼在後面照料我。走走停停而天色越來越黑，霧氣瀰漫在四周的山谷，只好提出可否在第一水源區宿營的提議，大家看我已是強弩之末，也不再勉強，還好三點四十左右，終於抵達第一水源區。

背包放下來，生氣馬上恢復，熱鬧的營地有五隊二十餘人沿著林道寬闊處紮營。我們把雜草拔起，石塊搬開，鋪上一層芒草桿，再將帳篷搭在上頭。第一水源區的涓涓水勢，清澈甘美，取水煮食，精力漸漸恢復。只是所在的營地地勢低濕，整理的時候竟然有三隻螞蟥悄悄爬上來，L 君馬上拿出一大罐鹽巴水伺候。我們在把鹽水灑滿帳篷四周，這才放心的進去休息。大家累了一天，沒多久四周鼾聲大作。

時程：
04:30 太管處停車場 -> 05:20 昏倒半路 -> 05:50 繼續前行 -> 06:20 流籠站 -> 07:10 蘇花岔路 -> 08:20 雨量計 -> 09:50 立霧山登山口 -> 10:45 立霧山 -> 11:35 登山口 -> 12:00 出發 -> 12:45 大同部落 -> 13:10 出發 -> 15:40 第一水源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