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tober 06, 2008

桃源谷

九月的好幾個週末都被颱風搞砸了,辛樂克、哈格比、薔蜜接踵而來,不但毀了玉山之行,也讓我九月的每個週末都坐困在家裡,本來計畫好的桃源谷之行,就只能在家裡領受薔蜜的狂風暴雨,只好延到這個禮拜再出行。本來南海上方有的海高斯颱風,預計週末又要侵台,本來以為又得待在家裡發呆,還好颱風識相的登陸中國海南島了。氣象局又說禮拜日有高壓南下,和海高斯的氣流輻合成強烈的鋒面,結果到了週六預報更改,鋒面星期一下來,終於讓桃源谷得以成行。PPT 的大氣版有個偏執狂,從海高斯還在菲律賓東方海面的時候就鐵口直斷說會變成強颱影響台灣,結果颱風只維持在輕颱的下限,一路往西移動,這位朋友還是不肯死心,一再修改自己的預測,警告大家即使颱風變成熱低壓,還是會往台灣方向過來,造成類似八七水災的慘狀,現在該低壓已經變性,納入鋒面的環流之中,不知道他還要如何自圓其說。拿別人的資料數據來分析固然值得鼓勵,但是氣象預測變化無窮,本就不是永遠正確,重點是要承認錯誤,才不會被人看笑話,這是題外話。

早上四點鐘多,我就被一羣混到現在才回家的傢伙的嘻鬧聲吵醒,下床梳洗一番,隔壁人家居然還在通宵打麻將,每個人對週休二日要怎麼安排還真是天南地北的差異呢。五點四十出門到 7-11 採購糧食,根據上次草山縱走的喝水量估計,我買了特大瓶裝約一千八百西西的礦泉水,漫步到台電大樓捷運站,再到台北車站轉六點二十五的火車,一切都很順利。由於昨天晚上睡眠充足,在火車上一點都沒有補眠的慾望,只好拿出 PDA 玩玩數獨,隨著周圍的登山客紛紛在瑞芳(要去九份、金瓜石或是平溪)、三貂嶺、貢寮、福隆下車,到宜蘭時,車上已經沒剩多少人,我的目標大溪站,看起來像遊客的人就只剩下我和一位陌生的朋友。

一下車就心頭火起,沒想到漢語拼音已經感染到鄉下地方來了,我們的家園和中國的關連越來越緊密,真是悲哀。大溪是個小漁村,只有一條省道貫穿,今天天氣真是不錯,看來氣象局的預報又要出錯了。出了火車站後向左轉走在省道上,本來一起下車的另一個遊客已經不見了,途經一處小廟,屋頂精雕細琢,路旁的民宅都還是大門深鎖,看來鄉下人家即使週末也不時興早起。門口錯落的放了幾塊陳舊的衝浪板,想起台灣四面環海又四季如夏,其實是發展水上運動的好環境。雖然出門時才想到忘了帶網路抓下來的路線圖,還好方向感還不錯,順利的找到了登山口。

抬頭仰望面前的山稜,雪山走到這裡已經剩下個尾巴,但是受到侵蝕作用的影響,常常以崩壁的形式直落入海,露出遠古海底沈積岩的模樣。步道長度共五公里,上升約五百公尺,我預估以我的腳程應該兩個小時可以完成吧?!整座公園只有一個媽媽帶著兩個小孩在玩耍, 還有路旁菜園的一個阿婆。回頭看看整個小鎮 ,靜的令人害怕。整段通往桃源谷的步道有兩條,一條是平整的石板路,一條則是林蔭小徑。因為沒有走過這條路線,加上身上沒有完整的配備,就選擇了前者出發。

行路時必須小心的躲開蛛絲,一方面避免黏到自己的臉上,一方面也不會破壞蜘蛛精心的結構。路旁的蝴蝶不斷的飛過,腳邊則有蚱蜢跳躍,加上樹梢掛滿了蛛絲,耳邊除了偶爾駛過的火車,沒有人類的聲音,這一切都顯示我是今天照訪的第一個旅客。雖然才八點鐘,毒辣的陽光卻已開始發威,回頭眺望龜山島,已經瀰漫在海上的蒸氣裡了。小徑雖有樹木遮蔭,但稀疏不足以抵擋陽光的攻擊。陡上了一個小時候不斷的階梯後,開始體力不支,常常藉口拍照,停下來喘息。路旁常常出現石凳,看來縣政府也知道路不好走。

過了一段陡坡後就是輕快的下坡路段,前方的雪山尾稜直落入海,氣勢只稍遜給清水斷崖。走到十點鐘才推進了三公里,看來今天的進度要重新評估了。走進陰溼的密林裡,一不小心差點跌跤,走到開闊處,又是一大段陡上的階梯,眼看前方似乎有展望處,加快腳步努力上行。原來是今天的第一個三角點,蕃薯寮山,標高有 456 公尺,想我可以在兩個多小時內爬升一百層樓的高度,不禁有點小小得意一下。這裡的視野不錯,向東可以看到太平洋和龜山島,向西可以眺望雪山稜線,比較近的左邊是單面山,右邊是灣坑頭山,更遠處就不知道了。山頂沒有遮蔭,不逗留繼續前進。

跨過擋牛石之後,低矮灌木林逐漸轉變成草地,牛隻可能都去避暑了,沒看到半隻,倒是地上新鮮的牛糞還真不少。一路上踽踽獨行雖然愜意,但也有幾些寂寞。從桃源谷的最南方向北望去,單面山和灣坑頭山並列。遊客的嬉鬧聲已經可以風送到耳,突然有一股親近人群的感動。

走到視野前方的涼亭時已經十一點鐘,在此停留吃了個銅鑼燒當午餐。雖然兩腳已經痠軟,但想要繼續前進的慾望讓我只休息了十分鐘又再度出發。終於走到大溪線的終點,從此接到草嶺線。本來依我腿痠的程度,應該要多休息或是撤退才對,但是想要登上單面山眺望的衝動,讓我撐著繼續前進。單面山上聚滿了遊客,陽光耀眼又沒有遮蔽,四處隨意眺望一下就下山了。遠看好像很不錯,真正得到了又覺得沒什麼,人生也不就像這樣嗎?

馬路已經開到山頭上了,原來這些遊客是這樣上山的呀。右方有條步道是石觀音支線,在烈日的焦烤下,體力已經嚴重透支了,而背包內的水瓶,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水量,依照理性的思考,我應該要下切回大溪才對。但人的體力不支的時候,腦筋也不太能運轉,聽著遠方傳來石觀音寺的梵唱,我還是咬牙前行,心想至少撐到前方的涼亭再說。經過涼亭時,裡面已經擠滿了遮陽的遊客,還有陣陣嗆鼻的煙味,我毫不考慮就過門步入了。翻過這個山頭雖然是下坡,但連階梯都走的很吃力。草嶺地區最高峰灣坑頭山已經在望,我在山腳下遇到從內寮來的登山客,他們打算走到大里,和他們聊了幾句就分手了。這時我已經彷彿行屍走肉,拖著沈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往前踱去。此時赫然發現身上已經不在出汗,頭也隱隱做痛,眼前黑影陣陣飄過,中暑的預兆已經非常明顯了,前方完全沒有遮蔽物,我趕緊坐下來拿出雨傘遮涼,灌了好幾口水再含顆糖,汗水才又開始流出。終於攀上灣坑頭山,標高 616 公尺,可是我連拿穩相機的力氣都沒了。

接下來的路程雖然不短,但是大約二十分鐘的路程就有一座涼亭,加上正午最熱的時候已過,海上開始有水氣陸續吹上山來,走起來已經比較不吃力了。心裡不斷暗罵自己愛逞強,差點送命在此。我花了三個小時才走完這 4.5 公里的死亡稜線,到達啞口稍事休息,這時又面臨新的抉擇,我可以向右轉下大里只要 2.8 公里,或是左轉到福隆卻要 6.8 公里。我想左轉雖然路程是兩倍有餘,但是坡度比較平緩,我的腳可能無法負擔陡下,就選擇左邊的道路。一路上溪水潺潺,下午的遊客也漸漸稀疏了。我忍住想要下水滌足的衝動繼續前進。下坡路果然比較快,才二十分鐘就到了雄鎮蠻煙碑。

通往福隆車站的路上,又是最折騰人的柏油路,一輛輛砂石車呼嘯而過,四周也沒什麼風景可言,這時我已是強弩之末,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勉強趕到車站時已經錯過了三點二十的自強號。

其實草嶺古道有我很深刻的回憶,十年前我第一次來走的時候,一路上就只有我們三人,當時的濱海公路車子還沒這麼多。我們三個談談笑笑,在溪裡玩水野餐,三個人拿著一台傻瓜相機,斤斤計較著已經拍了多少張底片,雄鎮蠻煙碑上應該還留著我們的足印吧,記得到了大里的時候,還很三八的打電話回家說我到了宜蘭,打電話要加 02 呢。第二次再來的回憶就很悲情了,大雨不停我們居然沒有撤退的念頭,一路濕到終點。今天是第三次再來,雖然我沒有體力慢慢回味,但是古道的人工化已經讓古味盡失,來往雜沓的人群,讓這裡不再幽靜,大馬路就直接開到跌死馬橋,散步的閒適已經無法回復了。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在大熱天下呆個十分鐘都有中暑得危險,而中暑是會出人命的。以後如要再來,要帶足夠的水,要提早開始撐傘,更要隨時掌握時機撤退下山,這是我差點送掉小命一條得來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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